[創作] 疙瘩

巷子口內的乾麵店一直為人稱讚，有好多電視台採訪過，老劉是做了四十餘年的二代老闆 ，二十四歲接管家業，如今已年邁六十好幾。 這天是陰雨天，而阿貴是遠到而來的科技新貴，同是慕名而來，這家巷子口的乾麵店，的 確人流絡繹不絕，形式各異的雨傘來來去去，鍋蓋爐灶的蒸汽正好暖了顧客的心。 牆面斑駁的證照，優等小吃店等的獎狀旁，如今還多了一面電視牆，上頭閃爍著老劉被採 訪的片段： 「我們的乾麵好吃又特別，就是吼，我們用的是麵疙瘩，都自己桿的捏，很有嚼勁，然後 淋上肉臊跟蔥花，每個客人都是老顧客，一直來呦！」 記者提問道：「那你們好吃的秘訣是什麼？」老劉一時語塞，只見老劉一旁的老闆娘有點 不悅的回應：「啊他剛不就講完了？」 隨即是影片中傳出的歡笑聲，好不歡樂。 「老闆，一碗招牌乾麵。」 「好勒！」 抬頭一看，才發現老劉全身纏滿紗布，還帶著墨鏡、口罩。阿貴按耐不住心中疑問。 「老闆，你怎麼包那麼緊，應該不是怕頭髮掉進去吧？」 只見老劉熟練的撈起麵疙瘩，打開肉臊鍋蓋，淋上肉醬，又灑上蔥花。 「唉，前幾年店鋪失火，我全身燒傷，還好沒很嚴重，但皮膚嚇人所以就包起來了……」 「哎呀，真是太不幸了，幸好你沒事…」阿貴有些尷尬，卻也不好繼續問老闆娘怎麼不在 之類的問題了。 接過麵，阿貴回到座位上，細細品嚐，果然色香味俱全，麵疙瘩Q彈有嚼勁，肉臊更是特 別，他反頭詢問老闆是怎麼做的。 「那個喔，那是用皮疙瘩剪碎下去滷的，但我們麵疙瘩才是主角，那些只是配菜啦……」 阿貴卻客套的說：「不不不，這肉疙瘩也好吃，跟麵疙瘩不相上下，甚至有過之無不及！ 」 此時老劉眼中散過一絲寒光，卻又換了和藹的口氣說道：「我看小哥你不是本地人，不然 等我們下午休攤，我教你啦！」 阿貴開心的應了下來，想著回家做給女朋友嚐嚐。 隨著時間流逝，陰雨停歇，雖然沒出太陽，但薄雲天吹來的涼風也令人清爽不已。而等了 一個鐘頭的阿貴卻在桌上打起了盹。 天色明顯暗了。 阿貴耳中傳來規律的『蹦蹦聲』 一驚醒，自己卻在一處寬敞的工廠中醒來，他坐在一張塑膠椅上，工廠內塑膠簾幕層層疊 疊，他趕緊環視自己的身體，幸好什麼傷口都沒有，手腳也沒被綁住，他將手伸進口袋， 卻不見自己的手機。 他明明記得自己上一秒應該是在巷口小吃攤才對。 簾幕中燈光熠熠，而一股惡臭和肉香卻矛盾的闖入阿貴的鼻息。 他尋著味道到身後的幾個塑膠大桶，血水橫生，還套著塑質保鮮袋，而地板滿是鈣化的麵 粉，頓時一股不安萌生，那身後的蹦蹦聲就像心跳的警鈴一般。 一旁的熱源是鍋爐裡沸騰的醬汁，阿貴逐一掀開塑膠桶，儼然是一片片堆疊整齊的皮肉。 見不是屍體，阿貴先鬆了口氣，旋即往塑膠簾後悄悄走去，他側眼偷瞄，是纏滿繃帶的老 劉背著他，在不鏽鋼桌上打著麵團，粉塵在光束下溢散，老劉的力道真是好，那蹦蹦聲正 是源於此處，而在老劉身旁，也有張塑膠椅，上頭正好是自己的手機。 阿貴試著呼喚老劉，直到他的叫喚越來越大，蹦蹦聲才突然停止。 老劉停止了拍打麵團，但驀然叨念著一些詭異的話…… 「你們這些死皮爛肉，怎麼可能比得過我，你們這些只會吃的敗類，怎麼可能比得過我！ 」 『蹦蹦！」得兩聲，老劉一手高舉，握著鋼刀，居然狠狠的向下斬去。 「老闆！」 阿貴還在替老闆擔心他的手，卻沒料到老劉轉身，他手上的斷口處雖然斷了，居然沒有血 ，細看才發現他手腕宛如一團柔軟韌性的麵團。 阿貴被眼前所見驚的啞口無言，此時老劉的麵團手化出五指，摘下他的墨鏡，兩顆裝得脫 窗的眼球，就像是隨便硬塞在臉上一樣對不到焦。 「來啊，我教你啊……」 老劉臉上的繃帶緩緩鬆動，口罩掉了下來，阿貴才看清他平滑白亮的臉蛋幾乎不是人，沒 有鼻子，沒有頭髮，只有兩顆胡亂塞入的眼球和戳出來的嘴洞，空洞幾乎不會張闔，直直 傳出老劉的聲音。 Gya!!!!!!!!!!! 阿貴扯倒了塑膠簾幕，摔了個跤，連滾帶爬卻爬到了火爐和幾個塑膠桶邊，他眼疾手快抽 起鍋爐邊撈肉的鐵勺妄想保護自己，但腳邊身下的麵粉緊緊的黏著自己，此時他全身起滿 雞皮疙瘩，羅列皮膚的凸起還印在了麵粉上。 此時，阿貴的手機響了。 但眼前卻陰影臨頭，他拿著鋼刀，用那從空洞內的聲音通知阿貴。 「你的疙瘩也只能當配菜！」 「喂～阿貴嗎？你怎麼還沒回家？」 「啊，我還在麵店啦，你過來找我。」 「什麼啦，都那麼晚了…」 「那你明天來啦，這裡的麵疙瘩超好吃，超讚的。」 麵團從脖間處扯下一坨喉骨和舌頭，又把老劉的陳年喉嚨裝了回去。 -- ※ 發信站: 批踢踢實業坊(ptt.cc), 來自: 1.174.2.131 (臺灣) ※ 文章網址: https://www.ptt.cc/bbs/marvel/M.1731914209.A.EFB.html